下午五点的时候她点了外卖--中杯的葡萄味果饮,十分糖,去冰,备注:送到小区保安室窗口就好。在选择份数的时候她没有意外地买了两份,抱着好笑的心情点进购物车,按上那个小小的垃圾桶标志。
事实上饮料店就在步行不到五分钟的附近,但她不想开口说话,哪怕嘴唇需要负担的工作量只有一句“点单”和对点什么的简短描述。她更习惯走到保安室拎起外卖袋,提着它走回去,到家后以一种拆礼物的方式将饮料拿出来。
上次开口说话大概是在半个月前。
而现在,在允许了一位女士进屋后她就一直徒劳地尝试眼对眼再次捉上视线,却迟迟没能成功。对方毫无顾忌地观察着四周摆设,全然没有要掩饰好奇的意思,也没有扭头搭理她的目光。
她意识到想要沟通的话只好开口了,便清清嗓,希望声音不会太哑。原本想问“你是怎么找到我的?”,又觉得这话像是承认了某种自我特殊性。于是问题改为了:
“为什么找我?”
那位女士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。那眼神像是意识到了某种她没意识到的东西。
“我能坐吗?”女士问,指了指一把椅子。另一把在餐桌对面。她注意到对方的声音正如她想象的那般,冷淡,带有天然的距离。
“哦……”她犹豫了,很快回卧室又搬出来一个矮凳,“坐这把吧。”
女士点点头,坐下了,视线经过桌上摆放着的饮料和花瓶最终停在她身上。“看新闻。你应该再小心些的,作为‘永生者’。”
“永生者”这个由人类起的名字实在太表面,其内含的实际内容根本不足以概括那一类人。显然,坐在矮凳上的女士也这么认为,在咬字的时候停留了一会儿,带着些讽刺意味。
“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。”她静静地回答道,尽管内心已经动摇了。
女士耸肩,似乎根本不在意她是否承认,“一般我是不会从公寓之类的地方开始找的。我们这一类大多会住在更偏远的地方。更少人类,更少麻烦,还不用考虑钱的问题。你是个例外。要不是因为新闻,我可能就找不到你了。”
“我是个例外?”她重复道,拉过女士对面的椅子坐下,“这个公寓不是我的。”
她感到对方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的专注起来,像是想问点什么,但最终改了主意:“我明白了。”
“你明白了?”
“生命都会离开。”女士平淡地说,“我这次来是想问你愿不愿意来我们这里。”
她想笑。这一切真是莫名其妙。“你们在哪里?为什么我要来?”
“我们在的地方十分钟就能到。”女士回答,“你会想来的。说那是另一个家可能太夸张了,但我们确实是这么希望的。”
“嗯。”她说,很怀疑这公寓附近存在一个十分钟就能到的秘密基地。
“我们还在找时间。”
她抬起头:“你们还在找什么?”
“时间。想象如果祂不是一条线而是一个圆,生命会回来。”
“回来?”
“复活。”女士说,“任何类似的说法都可以。”
她试着弄懂这位女士究竟在说什么:“……你们建立了一个只有同类的‘家’,并且在找一种能复活他人的东西?”
女士微笑起来:“很好的总结。”
“为什么要复活他人?”她偏过头,试探道。
“生命都会离开。”
“……你活了多久?”
“不记得了。”
“我该怎么称呼你?”
“任何你觉得合适的。一般我被称呼为‘银’。因为眼睛。”
“因为眼睛。”她点头。银的眼睛剔透得像在发光。
她笑了笑。嘴角拉扯的感觉太陌生,好像她从未拥有过笑容这个概念:“怎么去你们神秘的基地?”
银温和地弯起眼:“你想好了?”
“没有。我可以先加入,毕竟我有足够的时间反悔。”
银从大衣口袋中拿出手机——她这时才注意到银的穿着,灰色的毛衣、大衣、长裤——手指按上屏幕,默默地灵活移动着位置,发送消息,“需要提的一点是,信任很重要。否则你没法在十分钟内到我们基地。”
“为什么?”她问,“去那里的方式很独特吗?飞过去?还是钻地洞?”
银的手机发出“叮咚”一声,大概是收到了消息。
“不错。飞过去。”抬起头看她一眼,银说。